做碗乌冬面

欲买桂花同载酒.

【隐囚】谁杀死了冬蝉

*圈地自萌 

*ooc   典狱长x冬蝉    1w

一个有点走意识流的故事,有bug,有私设





summary:借你束多明亮的光史书名姓镌上,借他多嘹亮歌喉赞美诗高唱,再借我双多宽阔的臂膀将丧钟尽敲响,当夜空荡荡徒留星芒。





01.

冰原上有个未解之谜。


冬蝉死了。


他的尸体在距离冰原瞭望塔不足五十米的冰面上被一名逃出的囚犯发现。匕首刺入心脏,毫不犹豫的一刀毙命。


身为狱卒长的冬蝉不是一般的无名小卒能够杀死的,被人一刀插入心脏的残忍死法太过愚蠢。聪明敏捷如冬蝉。权利,地位,名声,金钱,温饱。在冰原,所谓种种还不够资格让一个无名之辈去盗取冬蝉的生命。


而信任的人,往往是最恶毒的诅咒。


经过典狱长的委任调查下,冰原的调查组将目光锁定到了三个人身上。


典狱长面无表情的说,冬蝉是我最信任的亲信,或利或情我不会杀他。


治理官小姐沉着头说,冬蝉是我的挚友,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呢?


“蜈蚣”被他的帽檐遮住看不清脸,在这冰原里,我还等着小冬蝉打响虫族的第一枪呢。杀他?不,不,不,除非我们不想活着出去。


在无人途径的冰面上,降落的雪亲吻着仰躺在寒冷地表上的人。周遭没有温度,冰原在太阳直射点缓缓移走时亲手拉下了极夜的帐幕,长达半年多的黑暗再一次彻底笼罩住这座接近极点的极寒之地。


连带着沉默的雪,哑巴的风,尸体没入冰冷的海中。极光隐约照亮了真相的前路,蜿蜒尽头,被皑皑白雪吞噬。


是他誓死效忠的神明典狱长?


还是朝夕相处的挚友冰中蝶?


亦或是他所信赖的“同伴”们?


谁杀死了冬蝉?


冰原上时常传来恸哭的声音。从冰面那处传来的。在无数个万籁俱寂的夜晚,回荡在冰原寒冷监狱的上空。似四周盘旋在尸体腐肉周遭的乌鸦的哀鸣。


有人说那是冰山撞击的呻吟声,也有人说那是那位死掉冬蝉的咒怨。


有关于这座人迹罕至的监狱的流传夹杂于世,流淌在每个人的耳朵里。这样的闲言碎语鲜少会传到上层管理层的耳朵,他们忙碌的是囚犯们不了解的更加奢华的事。这只能成为穷恶的犯人们每日餐后的谈资。


香烟,大//麻//叶和火种在这里可都是稀罕物,即便是盘踞一方的监狱刺头也只能托关系从狱卒那里换来还没有老鼠尾巴那么大的烟草料。晒干的烟草混着监狱里阴冷潮湿的空气放进嘴里咀嚼着,散发出苦涩难闻的气息。


但这的确是对瘾君子最大的褒奖。一颗香烟在冰原胜过一盎司黄金。


当然如果实在没的东西缓解切肤之痛的话,不妨含一些冰,用那锋利的边缘割破舌头,品尝温热鲜血的味道或许会好的多。毕竟高贵的普罗米修斯是不会为了这些人去盗取阿波罗的火种的。


自然,冰原里也没有神,在这里典狱长就是神。


外面正肆虐着暴风雪,卢卡·巴尔萨手拿着一盏煤油提灯站在雕花窗棂的玻璃窗前 ,冰蓝色的眸子被暖黄灯光染的微微跳动。葳蕤的灯火揉皱了眉头。


胸口处象征着冬蝉身份的勋章熠熠生辉,棉制的狱卒制服护腕向上微抬,提灯点亮了少年略有些稚嫩的脸庞,十八岁左右的年纪让他看什么都是新奇的,玻璃窗上的身影向外探着头打量着外界的一切。


这是典狱长第一次带他出来,不是在冷冰冰的恶俗监狱里,而是距离冰原总部位置尚远的瞭望塔。


从楼上看雪又是相较于宿舍温暖些的房屋,也能够唤起几份好心情。


如果雪下的没有那么大就好了。


“看起来我们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典狱长大人。”卢卡回过头,向着不远处壁炉说了一句。


壁炉中发出噼啪异响,炉内搭好的木柴错位的扭动了几下,化作灰白炭化的位置脆的折断,扬起几颗火星。


阿尔瓦·洛伦兹正坐在壁炉旁边的沙发上,手里翻看着一本牛皮革制封面的本子。深蓝色的华贵大氅搭在衣架上。


威严的典狱长现在只穿着那件同色系的制服西装,金丝银线缝制的花纹与暗纹交相辉映被火光照得更显贵重。而他的脸上依然亘古不变的带着那副遮住半张面容的面罩,让人察觉不出表情。


深蓝色的瞳孔淡淡注视着窗边的卢卡“这里总比你的房间好。”


温暖的火炉把整个房间烤的暖洋洋的,越靠近的地方越滚烫甚至有烫伤的风险。原本搭在玻璃窗前的手撤了下来,在凝结水滴的面上留下吻痕。


卢卡回过头,冰蓝色的发丝跟着晃动,发丝上的装饰物叮当作响相互敲击。没有什么依依不舍,如同一只灵动的小鹿般信步走到阿尔瓦旁边。


这算是冰原中相对温暖的地方了。卢卡撑着两边的扶手,抬起的一只膝盖搭在阿尔瓦的双腿间,距离近到几乎能够数清对方眼睛上的睫毛,看清那双如同大海般静谧的深蓝色瞳孔。


带着皮革手套的手指轻轻抚过小冬蝉柔软的脸颊,恃宠而娇的人轻声嘟囔道“可我还是觉得典狱长的房间最好了。”


最昂贵的木炭,规格最大的壁炉,上等木料的办公桌椅,满墙的书,动物皮毛缝合的地毯与沙发,保暖舒适的棉质床褥。若是旁人进来了肯定会止不住的惊叹,上帝啊!冰雪的天堂不过典狱长的房间罢了!


“而且,想必现在您的办公桌上应该堆了像南边冰层那么厚的文件了吧?”说罢,露出一丝甜的腻人的笑,虎牙探出头来像冰山露出的冰尖。


阿尔瓦没回话,手上的牛皮本掉在地上,牵引着人包裹着亚麻手套的指节流连在脑后的卡扣上,“咔哒”一声脆响面罩脱落下来,露出一张俊美凌厉的苍白面孔。


美中不足的是一道闪电般的疤痕从下颌一路攀爬至额角处,像破碎琉璃上的裂痕,如极光撕裂徘徊的天空。


骨感的大手轻而易举地揽住冬蝉的腰肢,在小昆虫的惊呼声中,典狱长一把把人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樱粉色的唇瓣含住人的浅吻。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冷漠无情又尊贵无比的典狱长大人会如此骄纵冬蝉。


这简直是完完全全的骄纵。


当一个事情摆在人们面前再正常也会引起非议,更不用提这份明晃晃的差别对待。有人曾亲耳听过冬蝉在私下无人的时候亲密的称呼典狱长为“老师。”


“谁知道呢?真学生还是真姘头啊!哈哈哈哈哈。”


不止一次,冬蝉在巡视的时候听到过犯人如此调侃议论。孰是孰非,人们只愿意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结果。冬蝉也懒得理会,毕竟他们说的又没错。


浅尝辄止的亲吻换来的是人抚摸鬓角的触碰和低沉的嗓音。


“无聊?”


卢卡狠狠点点头环抱着人的脖颈不撒手,内衫的领口虽也是上等的绸缎制的但始终没有披风上的绒毛舒适,卢卡有些不舒服的调整着下巴。


沉默一会儿,阿尔瓦开了口“一桩故案,想听吗?”


“您还会讲故事?”卢卡有些惊奇的抬起脑袋来。


后者摇摇头“公务,不是故事。”


“调查案件吗?有趣,或许我是愿意听这些光怪陆离的案子的,至少要比监狱里那群囚犯们讲述的一听就让人反胃犯恶心的人生履历好一些。”


在巡视的时候卢卡会和牢狱里的犯人们无所事事的聊天。冰中蝶不止一次劝说过他少和那些臭虫一样的货色交谈,来到臭名昭著的冰原的家伙们都是会缠绕着你的身躯,磨牙吮血的烂货。


反观冬蝉却也只是无所谓的笑笑,还会拄着腮向她抱怨狱卒的生活既单调又无聊,这样没有营养的聊天算是他在这里为数不多打发时间的乐趣了。毕竟他可没典狱长和冰中蝶那么忙的脚打后脑勺的时候。


“来过这里吗?”阿尔瓦轻柔拨动卢卡冰蓝色的发丝问道。


“您指瞭望塔?”卢卡摇摇头“第一次。狱卒是不能像您一样随便进出监狱的。这还是您定的规矩。”


暴君的铁笼政策和狠厉的手段定会引起他人的不满,或多或少,包括他的小蝉在内。


典狱长生性凉薄的眼神淡淡扫过,微不可闻的只有这位尊贵大人的呼吸声。


“冬蝉死了。”


坐在自己腿上的小孩狠狠抖了一下,透明的蝉翼也跟着瑟缩。阿尔瓦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声吟唱。


“他的尸体在距离冰原瞭望塔不足五十米的冰面上被一名正在逃脱追捕的囚犯发现,匕首刺入心脏,毫不犹豫的一刀毙命。”


卢卡不由的握紧的象征着冬蝉身份的蝉形胸针“那他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呢?是暴乱,他杀还是自杀?”


“据我了解的记录来看,当时的管理层将这桩案件定义为他杀事件。”阿尔瓦语气一顿,微欠身躯从地上拾起了那件深蓝色的封面的牛皮革本。上面的纸张已然泛黄,字迹被雪水浸润变得浑浊“档案上面记录了尸体发现时候的周遭环境以及供词,并且嫌疑人——”


“可偏偏为什么不能是自杀呢?”卢卡鲜有的打断了典狱长的话,站到了地毯上“最该怀疑的是自杀吧。”


典狱长不动声乐的整理好被小动物弄乱的西装挑起一边眉头示意他说下去。


“冰原上除了寒冷之外,还剩下什么呢?”


俏皮的蝉翼随着主人的动作频频震颤,外面风雪的肆虐声格外的大,仿佛是撞击铁丝架成囚笼的知更鸟般。小小的头顶头破血流溢出脑浆,华丽的羽毛沾上血的恶臭,最终鸟喙钉在铁笼上,尸体倒吊着腐烂。


“其实也剩不下什么了,对吧?”似是自嘲,又似是惋惜。冬蝉背对着典狱长张开双臂,旁边壁炉的光跳动着,像血沾湿了人的身躯“在冰原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死亡,而是一无所有。”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穷凶极恶的小人物,奢华淫迷的大贵族无不为此。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哲理太过可怕,如同梦魇死死扯着这些人的被褥,让世界上所有人不得安息。


可到底,人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来着?


贪婪蒙蔽了鲜红的心脏,让人忘记了,人最开始想要的不过是伊甸园中的一个吻。


身后的阿尔瓦只是漠然的一言不发,缓缓转动脖颈,略感僵直的身躯发出骨骼的响动,修长的胳膊伸手一揽便把越出玻璃罩的蝉一把扯了回来。


黑皮革手套上的神之眼盯着人的耳垂,温后的手握住单薄的肩头,另一只则悄无声息的抽出冬蝉的配刀,在其后背游走。


“首先最不可能的便是自杀了,我的小洛伦兹。”


许久未被使用过的亲昵称呼,从凉薄萃满毒的口中吐露出来多了几分暧昧。卢卡被抵住后心的刀刃吓了一跳,感受到冰凉的触感刺破本就不厚的制服,刀尖刺在肌肤上扎出一个血点。


“知道为什么吗?”阿尔瓦低沉的嗓音似是在往日床//上的调情,又像伊甸园中露出獠牙的毒蛇,蛇信子舔过耳廓。


感觉到后心的刀渐渐撤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温柔的胸膛,甜美的梦。


“因为那个可怜的小家伙可没有像你这么幸运,他的心脏被从后方刺入,冰凉的风冻结了他的血液,死不瞑目。”


极光犬牙交错的极夜中,冰原监狱的钟声敲击的十二响,在失去太阳的日子里在就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仅凭的与外界保持一致的观念。以至于没有那般行尸走肉。


呼啸的风夹杂着大块大块的雪被风吹的胡乱的飞舞着,冰原上的黑影急速奔跑,风与雪灌入他的五脏六腑,宛若溺水般的人喘着粗气,手铐击打的砰砰响。


身后是冰川崩入洋面的轰鸣和提灯迸发出的光亮。


最后的最后,这名囚犯被心甘情愿的带回监狱里,高大的典狱长站在他的身后,俯看着变得疯癫的囚犯。


只有他自己知道,逃脱失败不是力竭而倒而是他被淹没的风雪之下的恶灵缠绕,抓住他的裤脚向他索命。


倒在雪地的一瞬间,这名囚犯与“冬蝉”对视了。


滚烫的雪汩汩染红了双颊像少女羞红的脸。大脑宕机的最后一刹那,那名犯人的脑子里的是他第一个残忍奸//杀的白衣裙女孩。蓝色的眸子也是如此般无寂,耀眼夺目。


恶种埋在雪地里,等待着春暖花开的毁尸灭迹。


可惜冰原的宿命本不如此,也没有见过花开的时候。


被推翻理论卢卡并没有气恼,可能是冬蝉与冬蝉之间的心灵并不是互通有无的。他所珍视的不过旁人脚底的蝼蚁。这些道理他早就明白,比如除了他没有人会在每月限额的递呈报告中用几份食物换一些机械零件。那太过愚蠢了。


“排除自杀的可能性很简单。”阿尔瓦重新把比他小了整整一圈的人拥进怀里,翻开下一页笔记,仿佛之前在冰原的办公室里抱着人讲解着那些美妙的公式结构般温驯。


“典狱长的口中提到那名逃走的囚犯被带走时,由他再次保护了冬蝉的尸体。没有人能做到从背后将自己杀死。”


由后背整个没入的剑鞘向天下昭告着凶手的残酷。


典狱长的供词如下:


“请问典狱长大人能否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呢?”调查员小姐鞠躬行礼询问道,手指不由得抓紧了笔记本的边缘。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神明只是不带丝毫情绪的抬头示意调查员小姐开口。


“你是否对冬蝉动了杀心呢?比如用刀抹断他的脖子,贯穿他的心脏之类的。”


只露出眼睛的审视并不好受,容易让人想到在黑夜里蛰伏的巨蟒。庄严的典狱长淡淡掀起眼皮,深邃的眼神游走在面前的调查员身上,啃咬过周身的血液,凝固了空气。


调查员被这股压迫感压的喘不过气,只能低着头看向手中微微渗出墨水的钢笔,胡乱的划出几道字符。


“尸体是我第一接手的。”


意思明了,试探不过是最无用的招数。那张面具遮盖的面孔教人看不清神情。


“冬蝉是我最信任的亲信,或情或利我都不会杀他。”


阿尔瓦的语调潺潺,宛如夏半年融化流淌的雪水复述着当年典狱长的供词,不掺杂丝毫感情。


“可事实真是如此吗?”他自问自答般叹出一句不浅不深的话“卢卡斯,你的使命是什么?”


被突然点到名的人微怔,断裂的翅羽根部莫名胀痛,眼前浮现出冲天的火光和母亲的笑容。


是了,每一任的冬蝉与冰中蝶始终忠于一位典狱长。他们与典狱长荣辱与共,而典狱长则授予他们在冰原的权利与自尊。他们是虫族没错,但他们更是典狱长的部下,是亲信,是傀儡,是受制于冰原的一粒雪花。


卢卡轻轻拂过阿尔瓦脸上的伤疤,母亲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他也跟着轻喃。


“是誓死追随典狱长,将薄如蝉翼的生命泼洒于上位者。”


空气中陷入沉浸,只余下火焰绞杀木炭的惨叫声,风雪敲击窗户留下的可怖的疤痕。阿尔瓦冰凉的蔚蓝双眸融于卢卡的眼中,后者带着些许敬畏低下了头。


“失去典狱长信任的冬蝉,还剩下什么呢?”受问者改变条件将这个问题重新抛回给质问者。


卢卡缓缓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那是对信仰的亵渎动摇。


“您的意思是,冬蝉背叛了他的监狱长。”


冬蝉是典狱长带回来的。


彼时的冬蝉还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在一处冰原积雪淹没,周遭是烧黑的痕迹的地带被典狱长抱了回来。浑身是血,眼珠浑浊,已然没有了生命体征。他被典狱长收留留下了姓名,生死画押,接续完成着“蝉”的意志。


冰原的条件本就苛刻,冬蝉没死在这里全由典狱长庇护。


“一只蝉在冻土下的蛰伏会很长,是单单一只没见过大千世界的幼蝉,天真,无邪,可笑。可一旦他破土而出,软甲完全消退张开夺目的双翼,就会想要展翅高飞,飞到枝头上叫嚣沉醉着自己的迷梦。”


阿尔瓦拿起旁边的披风盖到了两个人身上,钴蓝色的宝石吊坠发出耀眼的光,流萤似火,散发着和典狱长办公室里同样的香气。


卢卡有些哽住“所以他辜负了典狱长的信任,给自己引来了杀身之祸。”


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感由心尖一路爬过食道铺满舌根,像活吞了一万条毒蛇般灼烧发苦。卢卡把自己又向阿尔瓦怀里蹭了蹭,用披风毛茸茸的领子盖住自己的半张小脸儿。


暖人的气息是会让人陷入回忆的。他早已忘却自己是如何来到冰原的,只记得的一些零碎的片段和在冰原上疯跑的过往。


冰原的天地比人的心胸宽广但没有人心冷。未成为狱卒前卢卡只是跟在阿尔瓦身后的小跟屁虫,抓着象征着典狱长身份的华贵的过分的披风,好奇的打量着监狱的一切。


典狱长的披风很大,甚至到高出一米九的阿尔瓦的小腿处,以至于阿尔瓦每次掀开衣摆就从里面探出个浅蓝色的小脑袋来,抱着他的大腿,热的脸红扑扑的笑着问“老师,我们到了吗?”


他也会提着自己的小提灯在监狱里面跟着以前的狱卒们巡视,这也是阿尔瓦默许没有异议的。


面对治理官小姐的善意提醒,典狱长也只是淡淡的掀过一页报告,吸满墨汁,在尾页上签上自己批准的标记。


“早有这么一天的,让他跟着。”


可他还是被监狱里那些不怀好意的犯人们吓了个够呛。“杂种”“走狗”“卖身货”。这样的恶心词汇他从来没听到过。


牢里又阴暗又寒冷 像个永远走不到尽头的迷宫,他晕头转向地跟丢了队伍。狱卒们每天都有自己的事,干不完分内工作是分不到面包和炭火的,哪有时间去管一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小孩子。


他还记得他当时不知所措的坐在地上,眼泪从脸上滚下来,却始终找不到光亮的出口。


直到昏暗的光从一边透露出来,携带着皮鞋踏过的脚步声和权杖的碰撞声盈满眼眶。典狱长冰冷的警告眼神扫过铁栏杆后面的每一个囚犯,那群人果然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纷纷躲避着统治者投射过来的目光。


周围是铁链的声响,他被典狱长一把抱起,狱卒制服的白裤子被融化的黑色雪水染透,也弄脏了典狱长的衣服。


他当时还很过分的把眼泪和鼻涕全都蹭到了那件披风的毛领上,死抱着大人的脖颈不撒手,铁面罩把自己的面颊硌出一道红痕。


之后是什么来着?


之后他好像生了场病,发了高烧,迷迷糊糊的听着阿尔瓦处置犯人。他从没见过阿尔瓦杀人,至少他不会自己动手杀人。毕竟典狱长的衣服太过华贵,弄脏了要送到远在千里之外的王都清洗干净,个把月才能还回来。


劳民伤财,典狱长仁慈,从不多做无用功。


绑在十字架上的灼烧,捆手捆脚扔进水箱,刑具的折磨惨叫。左右冰原不过这几种死法。


可惜火种稀缺,水源不足,刑具昂贵,卢卡只记得阿尔瓦冷漠的一句。


“拖出去。”


拖出去?去哪儿?年幼的蝉想不明白。


典狱长微凉的手轻抚过他的额头,又将他带回梦乡里。


恐怕那些人的归宿是什么只有冰原上日夜呼啸不停的风和吃人的雪知道结局了。


“典狱长是凶手吗?”卢卡轻声询问“即使他遭遇了最信任人的背叛。”


阿尔瓦摇摇头“很可惜,典狱长并不是凶手。在冬蝉遇害的节点上他正在追捕那名逃脱的囚犯。据调查来看,当时一同行动的狱卒都能够作证,冬蝉死亡时典狱长站在他们身后。”


阿尔瓦表情终于有了一些裂缝向求知真相的小孩抛出另一个问题“卢卡斯,你知道冬蝉真正想要做的是什么吗?是只是最简单不过的脱离冰原吗?”


“如果不是的话,那是什么?”


“刺啦”一声,纸张被从本子上撕下一片,阿尔瓦将典狱长的供词扔进了壁炉里,火苗贪婪的吞噬着泛黄的纸张,自己渐渐化为灰烬分散开来,刺痛了双眸。


“当一个人过于天真,会遭到同类的反噬。冬蝉想做的却是引起一场叛乱,站在枝头上和其他的同伴们高唱自以为是的自由。”


纸张受热量的影响,黑色的灰烬化作蝴蝶带着未燃尽的火星。


“背叛之人遭到了背叛。”


卢卡轻声喃道,换来了阿尔瓦肯定的点头。


这座冰原里除了叫嚣声音最大的蝉外,最独一无二的就是寂寞的蝴蝶了。


以下是治理官小姐冰中蝶的供词:


“贸然打扰治理官小姐工作很抱歉。”调查员推过去一杯热水露出个抱歉的笑,摊开了手上的笔记本“只需要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就好。”


冰中蝶轻微点头。


面前的女人明显已经很久没有休息好了,眼底一片青黑,即便是明艳的妆也掩盖不住的疲惫。她的指腹轻轻搓捻着杯壁,感受着冰原稀缺的温度。


“想必你也知道冬蝉被人杀死在了雪地里,一把匕首从后方贯穿了他的心脏。”


“嗯,我知道。”冰中蝶长叹一声,语气微微颤抖。


调查员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一个被牛皮革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打开是一枚蓝色的蝴蝶饰品和冰中蝶身上的相差无二。


“我们在现场发现了这个。”调查员把饰品推过去供她辨认“请问冬蝉的死是否与你有关呢?”


常年执笔的手布满薄茧,冰中蝶缓缓拿起那个蝴蝶装饰摩挲着掉落花纹的蝴蝶翅膀,低着头说。


“冬蝉是我的挚友,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呢?”


“一句话完美解释了蝴蝶饰品的来历以及自己与冬蝉的关系。”卢卡点点自己的下巴认真看着冰中蝶的供词,转过头看了一眼阿尔瓦半开玩笑着说“每一任的冰中蝶都如此聪慧吗?还是你们典狱长会选人啊?”


阿尔瓦眉眼柔和下来,刮过他的鼻尖“治理官若愚蠢,冰原,也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那冬蝉呢?”


望着小孩微微发亮的冰蓝色瞳孔典狱长大人不由的轻笑出声音,低沉悦耳。


“你是我的小知更鸟。”


颇有一些暧昧的话让卢卡不由得红了耳根 ,却也很受用的满意的点点小脑袋,后脑上的小辫子一晃一晃的还真的蛮像枝头上咏唱的小知更。两人的视线重新投入到治理官小姐的供词记录上。


外面的风雪又大了几分,比之前更激烈的敲打着瞭望台的玻璃窗子,雕花木架哐当作响,似犯人的申冤和辩解。


“挚友也会有利益冲突的时候。”调查员小姐从文件袋中取出一张破烂的纸张,上面是歪七扭八的字迹和血迹“经过审讯,我们得到了一个消息,在冬蝉遇害之前他曾和监狱里的一些虫族囚犯们商讨反叛的计划,于他被害的前一日,推翻典狱长的统治。”


调查员小姐一推眼镜“请问您知晓吗?”


“嗯,我知道他的计划。”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调查员一怔,准备拿出反驳的证据的手指也好似被冰原渐冷的风冻住,僵直不动。


冰中蝶只是惋惜的看向她的眼睛。这位从王都跟随典狱长远道而来的女士,即使在落寞的时候也是那般矜贵美丽。涂抹着口脂的红唇微启,金色的鬓角吹开几缕,添加了几份残忍的凌乱美。


“他在计划开始前向我讨要过一张冰原监狱全方位的地图。”


眼前渐渐浮现出年轻狱卒的脸庞,眼睛如同冰原极夜时灿烂的晚星。


“冰中蝶,我知道这很让你为难,但看在咱们俩这么久的情分上,真的没有办法吗?”


“那你呢?治理官小姐,您交给他了吗?”


那夜的风有些大,吹的兜帽烈烈作响。值班室的提灯亮着微弱的灯光,怀里卷曲的地图还残留着人身体上的体温。


治理官小姐垂着头一言不发。


良久后,沉默的蝴蝶再次开了口,这里有着长达十分钟的静默,微哑的嗓音充斥着耳膜。她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留下来一句:


“神明会保佑他的。”


“这位治理官小姐有秘密。”卢卡窝在沙发里看着阿尔瓦突然站起身去关闭被风吹开的玻璃窗,眼睛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冬蝉的地图显而易见是这位小姐给的,可她却不愿意交代,说明她有着不能说出去的理由,说多错多,那干脆腐烂在肚子里,而且除去她和典狱长外,再找不出第二个能随意进出监狱还不会被过问的了吧。”


“你觉得作为典狱长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她能够脱离典狱长的监控吗?”


“那她既然帮了他,为何还要将行动告诉典狱长?!”卢卡从沙发上站起来,流萤的的翅膀翕合着,另一边缺失的骨骼也频频作响“老师,这难道不相悖吗?”


“卢卡斯,真相是不相悖的,但人心是。”阿尔瓦抬起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孩儿,冰蓝色的眼睛混沌不明似夜晚暗潮涌动的水波,洋面上升起的迷雾。


“冰中蝶是位值得信赖的朋友,可人活着总要为自己谋划,而不是活在一朝一夕的迷梦中。”


窗外的暴雪肆虐可月光却惨淡,毫不吝啬的为被雪冻结住的人们镀上一层相同的银光,蚕食着这片冰原大地上的人。


典狱长缓缓站起身来,拾起掉落在一旁的面罩重新扣上后脑,再次将自己完美的包装起来。他的神态微凉,看着面前背对着他注视着窗外月光的冬蝉,冰凉的权杖抵上了他的后脑,一改往前的温柔声音如同骤然掀起的冷冽寒风。


“卢卡斯,你真的没有来过瞭望塔吗?”


排除掉两个嫌疑人后的案件逐渐明朗,卢卡看到自己的眼前的月光好像凝成一道银线,死死缠住他的脖颈“老师,那是谁杀死了冬蝉?答案是不是只剩下了他的同伴们?”


少年的声音带着几分希冀,乞求般的哀鸣祈祷着他的神明能够给他一个满意答复,可阿尔瓦只是轻缓摇头,薄唇轻言,口罩发出闷响。


“他们死在了冬蝉前面,卢卡斯,被典狱长一把火烧成了灰烬,咎由自取,撒在空中认不出谁是谁。”


耳边熟悉的声音如同恶魔沉吟,从极寒地狱带着一身的寒气冲击大脑,让人发抖。卢卡扯出一个淡然的笑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轻声唤道。


“老师,你后悔杀了他们吗?”


阿尔瓦明白“他们”指的是卢卡的母亲与父亲。


“以及后悔让我亲手了结了我自己吗?”


回忆的碎片被填补,最后一块拼图彻底严丝合缝的扣紧。卢卡面前浮现出来如曾经泛起的涟漪,宛如惊雷炸响,引发惨绝人寰的雪崩。


他仿佛深陷火海之中,跌跌撞撞的跑到瞭望塔去。在冰天雪地中徒步行走了太久,数不清的时间里寻不到规律。


父母死了,同伴死了,他所挚爱的一切皆是由他最爱的人亲手捏碎。


最后陪伴着他的只有那把尖刀。


“老师,外面的风雪太大了,他已经在我生命中吹了无数个极夜了。”


监狱里的犯人们时常谈论起这位由典狱长亲手带回来娇宠着的小冬蝉。他似乎和旁人不一样。白净,纯洁,眼神中永远散发出光亮让人忍不住想要去玷污。


他永远手拿着一盏明亮的提灯,腰板挺的挺直,秀气的小脸蛋上看向囚犯们从来都没有厌恶的神情,自负且有真心那是上天赐予他真诚的礼物。


所以当从那些虫族囚犯那戏谑与鼓动的话语中得知自己所钟爱的家人是自己所爱这么久敬仰这么久的老师所杀,卢卡的心里升起的那种无名业火盖过了他目前所知道的一切,盖住了和老师的过往。


他引起了叛乱,犯人们或许想借他的手完成自己的利益,可惜终究化作了灰烬。


尖利的尖刀对准胸膛,冬蝉抬头望向的纷乱的天空,没有一丝的雪花为他哭泣。死亡不过是生存的一种归宿。如利刃出鞘刺进自己蓬勃的胸膛,如烈火灼烧着滚烫的灵魂。


他为自由和所爱的一切撰写的圣经冗长又短暂,是深埋在地下的蝉和它的枝头高昂的短短三月的盛夏。


阿尔瓦语气不明,看着面前自己养大的孩子,迷恋的小脸上沾满了泪珠像是深海下淹没的珍珠。


“我没有后悔过,卢卡斯,从来没有后悔过。”


看着面前的灵魂,阿尔瓦的眼角湿润了。常年冷面著称的典狱长也会哭吗?


冬蝉团在雪地里胸口绽放成一朵鲜艳的花,暖湿地带的山茶。红艳妖冶,一碰整朵凋零。


阿尔瓦感受过冰凉的雪与温热的雪交汇的温度与触感,他把不久前还得自己怀里撒娇的小孩抱起来,黑色皮革手套握着刀柄从凝结的血块,撕裂的皮肉里扯出那把匕首。


“但我恨过。”典狱长放下伪装,温柔融化了冰原经年不化的冰霜。“恨我自己,为什么没有留下你。”


倘若他再快一点提前阻止你的计划,或者干脆就把你拦截下来囚禁在自己的房屋里,就当是为了自己的一片私心,也不能放任他折了翅膀的小冬蝉离他远去。


匕首扯出后喷出身体里还流淌着的血液,喷溅在雪地上开出朵朵山茶似是红腹知更鸟的绒毛。


“我们终将化作时空里的飞沙,即使是我也会被遗忘,那便让我的小冬蝉化作悬案,供这座死不足惜的监狱铭记。”


年长的人亲吻过尸体上干涸的泪痕,从背后对着伤口重新刺入心脏。


是谁杀死了冬蝉?


是冬蝉亲手了结了自己,却由典狱长,他的爱人,他的老师画上一个永远不会完结的句号。


“但索性还不晚,你的灵魂永远伴我同行,即使把你囚禁在这座瞭望塔中。”


典狱长看向面前完好无损的冬蝉,他的胸口上的蝉翼闪闪发光,脸上挂着恬淡的笑。


“还有问题。”阿尔瓦笑了。


卢卡低下头看到了自己的尸体躺在脚边,那把刺刀从背后刺入。他的典狱长用披风包裹住他,泪水滴落,如炸开的水晶般坠落在他的发丝中间,凝结成冰。


“最后一个问题。”他露出一个笑,虎牙是尖尖的月牙。


“我的尸体在哪里?”


冰原上时常传来恸哭的声音。


阿尔瓦没说话,冷风吹动金色的发丝糊了满脸。权杖在瞭望塔的楼梯上敲出一个又一个声响,他指向不远处的冰面。


冰冻八英尺下,埋葬着真相和我死去的爱人。


风雪渐停,极夜逐渐散去,再次见到极光便是八个月之后了。


天地一片肃静在雪地上留下些残痕,典狱长华贵的披风掠过,踽踽走向冰原监狱。


身后多了一条,蝉翼似的流萤翅膀。






fin.


评论(5)

热度(270)

  1. 共2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